“對不起，靜姐，幾點了，我該回去了，打擾你休息了。”顧涼打了個哈欠，從床上坐起來，歉意的說道。

“你這都睡了快兩個小時了，馬上十二點了。那一袋炒栗子我都吃完了。”戎靜雙手抱臂，倚靠在門口，看著她，帶著一絲意味的開口說道，

“看來你昨晚消耗的不輕。”

“嗯。”顧涼從床上起來，揉了揉臉，讓自己精神一些，等回過神來，才驚訝的看向戎靜，後知後覺的說道，

“你將炒栗子吃完了？！你真牛逼，這麽晚，你就不怕脹胃啊？！嘖嘖，有醫術，就能這麽任性，讓人羨慕。”

顧涼知道戎靜是個吃貨，可是再看著她這維持的很是不錯的身材，不禁感慨了一番。

“若不然你別回去了，在我這睡一夜？”戎靜沈默一下，開口說道，

“我剛去了一趟樓上，見你們家，和昨天一樣，亮著燈，聲音很熱鬧。”

“她帶人回家玩了？”顧涼收拾東西的手一頓，扭過頭，擰著眉，又問道，“昨天也是？”

戎靜抿了抿唇，註意到她神色間的變化，頓了一下，還是點了點頭。

顧涼深吸了一口氣，在這一瞬間，只覺得從心底湧起的憤怒，就如那滔天巨浪一般，將她徹底的淹沒了。

這身體上的疼痛，與之相比，算個屁！

“靜姐，謝了，不用了。我還是回去了。”顧涼提起書包，抿著唇，臉上再也不見一絲的笑意，甚至連偽裝的笑意都沒有。

陰沈著臉色，顧涼推開小診所的門，大踏步的朝著一側的居民樓內走去。

戎靜看著被關上的門，修長的手指揉了揉額頭，低聲嘆了口氣，想了想，還是快步的追了出去。

…………

心中的怒火，在燃燒，在沸騰，整個人都要爆炸了！

如果自己的手中有一把刀，如果有一把刀的話……！

可是不行！！！

“啊！”

顧涼憤恨嘶吼的一拳捶在了一旁的墻壁上，手背上瞬間湧出了鮮血。

可是，這般錐心刺骨的疼痛，仍然抵不消心中的那種無法擺脫的黑暗的無盡的絕望！

“你做什麽！”從後面趕過來的戎靜，看到這，心一抖，沖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，冷聲斥責道，

“每一次都傷害自己，明明這麽聰明，可是，每一次都要幹這麽蠢的事情！你能不能長點心啊！”

顧涼甩開她的手，後退一步，彎下腰忽的蒼涼的大笑出聲，悲哀絕望的低吼道，

“我他|媽的若是個混賬，是個畜生，我早就徹底的解脫了！可是，我不是！！我就是他|媽的太有心！所以，我才像現在這樣，活的人不人，鬼不鬼！”

戎靜看著眼前的顧涼，忽的偏過頭，深吸一口氣，抹了一下濕潤的眼角。

是呵，是她太有心，才會如此。若不然，她又怎麽……

“沒親人，你還有朋友，將來你還可以有愛人，有孩子，重新擁有自己的親人，涼涼，讓自己從過去走出來吧…”戎靜走上前，拉了拉她的手，啞著聲音說道，

“多少年了，再多的債也該還完了，你還小，你的一生還很長，別讓自己一直陷在裏面…”

“還不完…我爸他太笨了…太善良了…也太可惡了…”顧涼勾了勾唇，低下頭，抽出自己的手，沈默了許久，才又說道，

“謝謝靜姐，這麽晚了，還要管我的這一堆糟心事，真是難為你了。你快回去休息吧…”

“明天見？”戎靜看著她仿若又恢覆了正常平靜的樣子，咽下去其他的話，只是開口問道。

顧涼低著頭，沒有說話。

“明天見？”戎靜執著的再次問了一遍。

顧涼低著頭，看著染血的右手，抿了抿嘴角，仍然沒有說話。

“涼涼，我們明天見！”戎靜的語氣中，已經添了一絲的強硬，並且語氣也不再是疑問。

“呵呵…”顧涼這次終於擡起頭，嘴角也揚起了笑，點了點頭，說道，“靜姐，明天見。”

說完，顧涼輕輕呼出一口氣，轉身，向著前面黑乎乎的樓洞口走去。

“哎，你手上的傷？”戎靜急忙的喊道，“跟我回去抹點藥。”

可是，顧涼只是沖她擺了擺手，連轉身都沒有，只是淡淡的說道，“無礙，明天見。”

戎靜沒再動，就這麽的看著她的身影一點點的沒入黑暗之中，仿若被兇惡的怪獸給吞噬了一般。

明天見。

說明顧涼真的已經平靜下來了。

可是，她也再次讓自己縮了回去。

剛才她那憤恨到絕望，歇斯底裏的爆發，仿若根本就不存在一樣。

快的就連曇花一現都稱不上！

若不是她追上來的快，根本就看不到顧涼的這一面。

從一年前，來到這裏，從認識顧涼開始，當了解完她的一點一滴，她的過去，她的現在，戎靜就完完全全的被震驚到了。

這個內在太有心太有情義，外面表現的卻仿若無心的姑娘，讓她一次次的無法控制的為她心疼。

可也讓她，一次次的覺得無力。

無力的不知道該怎麽幫她，該怎麽將她從絕望中拯救出來！

在無人關心，無人問詢間，顧涼早已經自己掙紮著長大了。

而且，她早已經過了需要知心大姐姐，和什麽所謂的好心人的年齡了。

這裏面受的苦，吃的痛，除了她自己，沒有人能明白，能體會。

因為她早就已經學會了獨自一人舔傷口，獨自成長，早已經給自己織了一個厚厚的繭，將自己保護起來。

別人進不去，她也出不來。

想到在顧涼身上看到的暧昧的痕跡，想到之前聽到那女人欠錢的消息，戎靜想到某種可能，皺了皺眉，再次哀嘆出聲。

想到曾經顧涼和自己那一番有關於愛情和親情的對話，戎靜心中又不禁湧起了淡淡的悲涼，還有心疼。

“哎，涼涼，去談一場戀愛吧…美好的愛情，可以治愈一切傷口，可以讓你忘記以往的痛苦，重新開始…”

“呵呵，靜姐，這不可能！我想要的愛情不是一朝一夕，不是激情和熱戀，而是要能變成一輩子相濡以沫的親情。一輩子的事情，用時太長，到時候我早就死了…根本就治愈不了…”

“你…你可真是…你不開始去嘗試，不走下去，怎麽不知道這份愛情，不會變成一輩子的親情…”

“我的天，靜姐，你怎麽這麽天真？！居然期待一個高中的小男生，能和我過一輩子？呵呵…估計人家裏知道我有個只會賭博的養母，就直接讓人家兒子把我給甩了…現在的男生，都聽家裏的，有幾個能真正做主的…沒勁…”

“…唉，你看的可真明白…難道你就不能對未來有些幻想嗎…”

“要那玩意幹嘛，留著傷害自己嗎…”

“可是，那你就這麽一輩子孤單下去？”

“這有什麽啊，碰不到就一直孤單唄，碰到了，就過一輩子啊…”

“怎麽算是碰到了？”

“嗯…遇到了，順其自然，覺得合適了，就從一而終吧。我為他，他為我，只有彼此，互相扶持，相濡以沫的過一輩子，等一塊老死了，說明彼此真相愛…”

“……這可真難，估計你一輩子都是處女，老了，就是老姑婆了！”

“那就處女唄…我總要為我那一份相濡以沫的念想守身如玉啊，不能辜負了不知在哪一個角落的他…呵呵…”

“那若是有一天，現實讓你不能守了呢？”

“就我那愛情觀，本來也是基本不可能實現的念想。嗯…等我不能守了，那就讓我徹底的絕望好了…徹底沒幻想了…簡單…不累…”

戎靜慢慢的走回到診所，也從這一段回憶中，慢慢抽出身來。

“不能守了，就讓我徹底的絕望好了…”

所以說，從她決定留住她爸的房子，留住過去的時候，顧涼她就已經切斷了她自己對於未來的最後一絲的幻想了。

怪不得，今晚的她，在聽到那個女人，在她心愛和珍視的房子中胡搞的時候，會那麽的絕望，會那麽的憤恨！

會那麽的爆發！

甚至，她想要去和那女人同歸於盡！！

只因為，顧涼她已經切斷了她自己的所有的幻想和未來，也將自己徹底的逼到了絕望的深淵中了。

泡了一杯熱茶，戎靜摸了摸有些微濕的眼角，不知道這是被熱水熏的，還是為了那個令人心疼的姑娘。

飲了一口茶，戎靜低嘆一聲，這就是師父常常掛在嘴邊的人生和人性嗎？

只是一個顧涼，她便仿佛看到了許多，體會了許多，學到了許多…

掙紮，努力，韌性，熱情，堅強，絕望，還有孤獨的活著……

不是其他人身上的那種麻木，不是那一層不變的勢利和世俗…

不知道這樣的一個令人心疼的姑娘，在今後，還能不能走出來。

又有誰，可以給予她一份相濡以沫的愛情，親情，將她從深淵中，一點點的拽出來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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